新余学院 程欢欢
在我九岁的那一年,我做了一个怪梦,在梦里,我眼见月亮于西方徐徐升起,尔后向着东方沿规则轨迹盘旋运转,她的步伐如此矫健 以至于在短短一刻钟内便趋近了我们的顶空。此时此刻,一抹淡淡的云彩以优美的直线形渐渐从月亮身前隐去,月华初绽。这束光映照出了一片赏心悦目的翠绿,就在距离我父亲房屋约二十码的地方。我恍惚间便觉得自己正伫立于房前,目睹了这片绿色于瞬息间渲染完整成为一株绿树,美得惊心动魄。月亮随后便以同来时一样迅疾的速度沉落,没入东方地平线的深处。而正在此地,太阳如同往常的夏日,猛地跃出地平线,升上天空。在宁谧的空气里,太阳辐射出强烈的光照,正如我所经历而过的每一个清晨一般美好轻快。
而全程我都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外,心里充满了一股奇妙而又激昂的情感。我观察到,气温随着骄阳悬升而水涨船高。日光鼎盛下,门外那棵树上的绿叶逐渐不堪炙烤,蜷缩委顿了下去。未至正午,这些叶子便显出枯竭殆尽的衰亡之态来。即使仍是孩童,这个梦对我来说也极具指示意义 令我久久不忘。
另一件在我童年里刻下浓墨重彩印记的事,则发生在我拜访邻居之时。行至半途,我瞧见一只知更鸟安坐于巢穴内。 当我走近时,这只鸟儿惊慌地窜出去,留下一窝嗷嗷待哺的幼崽。她不肯离去,盘旋数圈不止,哀鸣久久不绝。一声声啼叫中饱含着对孩子的不舍与担忧。而我站在那里,开始向她投掷石头。其中有一块击中了她 鸟儿如流星般坠地死去,一开始我得意于这种从暴行中获得的掌控感,但几分钟后,一种莫名的恐惧攫取了我的心灵。我以一种不近人情的方式残害了一个无辜生灵。与此同时,她还是一位悉心照料幼儿的伟大母亲。我盯着地上鸟儿了无生机的身体,想着这些她悉心照料的幼崽,此时此刻是多么盼望着养育它们的母亲,它们的港湾,它们的依靠。在一番痛苦的思索抉择后,我爬上树取出幼鸟,然后将它们全都杀死了。我想着与其留它们苦苦支撑后痛苦死去,不如现在就了结这种折磨。我相信这种情况正印照了那句俗语,“对弱者的怜悯即是对他们的残忍。” 之后我便径直去完成我的拜访了。但是,在某些时刻,我的脑海中总会倏忽闪过我所犯下的罪行,这让我苦恼不已。
岁月不居,时间如河流般逝去。每当我幻想着逍遥无度的虚妄景象,内心就充满了欢愉。直到我跨过十八岁的门槛,冥冥中上帝的感召笼罩了我。他用以审判的烈焰,于至深深处灼痛了我的灵魂。纵观往事,种种回忆盘旋运转,如梦似幻。我被困在浓重而长久的悲伤里,渴望从负罪感的桎梏中解脱出来。但没过多久我的心便会再一次强烈地受到牵引,滑入虚无的深渊。这是一种多么酸涩苦痛的矛盾循环啊!有时我会趋于一种麻木的平静,而后悲伤与困惑便会再次席卷我的心神。偶尔,我会下定决心将这些虚无的负罪感彻底抛之脑后。但其实在我的心里,在至深深处,仍然有一方隐秘的角落得以保留。在这里,遗留着更多久经考验的自负情绪。我仍无法做到真正的谦卑,低下头去,去寻求内心真正的宁静。